得忠恕之道者---叶绿野 (文,李夏铭)
在《论语》中,曾参谓孔夫子一以贯之的思想为忠恕之道,“夫子之道,忠恕而已矣”。
我与叶绿野老师是忘年交,交往时间长了,对他的认识也就逐步加深。按我的理解,叶绿野老师的为人为画之道,概括起来就是两个字:忠恕。
叶绿野老师少年时家道中落,因交不起学费,曾辍学一年,后父母亲变卖所有家产支持他读完中师和大学,最后家里一贫如洗,债台高筑。解放后他满怀深情投身到文艺和教育事业,然文革时,被错划反革命,器后所受到的游街、批斗、涂黑脸、戴高帽子、挂木牌、抄家、殴打、进牛棚,强制劳动改造,如此这般花样,不计其数,受尽身心的凌辱和折磨,所幸1973年被解放。1979年叶绿野调到广州美术学院任教授,才真正告别遑遑不可终日的日子,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。
然而,叶绿野老师从不向命运低头,从容而大观的面对人生,虔诚地耕耘者他所钟爱的艺术事业。开始他为逃避各种干扰,于每天凌晨四时起床,挥笔绘画,直至天明。后来这竟变成习惯,时至今日,不论春夏秋冬,从不间断,几十年入一日。这种为艺术孜孜以求、默默探索的精神,令人惊叹不已。
叶绿野老师对待艺术,饱含热情,一丝不苟,对待亲人,真挚热爱。记得几年前,我陪他回老家龙川县,他专程去看望95岁的姐姐。他对我说:“小时候姐姐最疼爱他,经常带着他去掏鸟窝、抓小鸟,自己一生与小鸟结下了不解之缘也许是姐姐牵的线。所以每回老家都要去看望姐姐,最近姐姐身体不好,他回来的次数就多了起来。说着说着就到了他姐姐家,他一踏进门,见到满头银发的姐姐时,即是露出灿烂的笑容,提高嗓门亲切地喊了一声:“姐”。就坐到她的身边,伸出右手紧紧地握住她的左手。两人整整谈了一个多小时的话,而两只布满老人斑的手就一直没有松开过。这不是两只手的紧握,而是两颗心的交融啊!
叶绿野老师常常与我谈起他的双亲,而每每谈到因自己的特殊身份而不能尽孝道于父母亲跟前时,时时老泪纵横。为告慰双亲在天之灵,2001年他专门在老家举办了一次兄弟三人画展(叶绿野两位哥哥都是画家),并出了画集,他在画集的后记里写道,为感谢双亲舔犊之情,养育之恩,特别编辑了这本画集,以此作为一柱心香叩拜于双亲之前,观之动情。
也许经历了磨难的人,对于感恩和宽恕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。叶绿野老师常说对他一生影响最大的有两个大恩人,一个是高剑父老师,免学费让他就读南中美术学院,手把手把他带入艺术的殿堂。一个是原省政协主席吴南生,在1979年叶绿野老师所在系统不让他调走的情况下,吴南生主席坚持把他调到省委后再转调广州美术学院任教。叶绿野老师每说及这两个人,总是满怀敬肃感激之意。他还常说起一个老农民。他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,把两个女儿托咐给这位农民寄养,现在他们常来常往,亲密无间,在当地传颂着一段老教授与老农民亲如一家的佳话。
然而叶绿野老师从来没有记恨那些批斗过他,凌辱过他的人,他说这是历史的笑话,
不值一提。他还说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错误思想下的盲从者。叶绿野老师有一闲章:“易位而恩,心有他人”。正是有了这种思想和境界,才有这样的大度和胸怀。
叶绿野教师在他的画集前写道:我半生坎坷,知足常乐,崇尚平实,道法自然,老老实实地工作,认认真真地画画,坦坦荡荡做人,轻轻松松生活,自然中寻找真善,淡泊中追求大美,宁静里思想古今,朴素中享受人生。他还说自己的四平老人:平常、平凡、平实、平静。这让我想起明代洪应明在《菜根谭》里的一句话:“人品做到极处,无有他异,只有本然”。这正是从容、淡定、宽容、厚道的叶绿野老师的写照。
叶绿野老师常在画上题字写道:“年方八十有四”,“时年花甲又二十风”,。总有不服老的情怀。记得有一次他邀请我一道去“验收”曹崇恩老教授为他造的石像。他看完后笑着对曹崇恩教授说:“像就很像了,就是刻得老了一点”。曹崇恩教授手拿铁锤子,将石像脸上最深的两道皱纹铲平了许多,自言自语道:“八十多岁的老头了,还不服老”,叶绿野老师笔顾:“你看,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,这才够老友嘛。”两个老人对视大笑,从他们的笑声中,我突然感悟到,得忠恕之道者永远年轻。
对于画家来说,从画意中更能投射出他的心理意蕴。叶绿野老师的画作总是那么清新秀丽,温熙润泽,平实宁静,和谐和平。没有浮躁与戾气,没有争斗与权谋,没有名累与利役,只有《绿茵闲情》、《柳荫雀戏》、《别来无恙》、《白燕拾春》,只有全身心感悟自然,融入自然,享受自然,寄寓着对生活的深情和眷恋,从此慰藉人生,陶冶情怀,解司生命玄机,这是人与人和谐,人与自然和谐,构建和谐社会的诠释与呼唤,这是一个历经坚难的老人所领悟的人生真谛。 |